文/阿淺

1. 2008年的電影《七磅》，講的就是一個“良心殺人”的故事。

Tim是一位事業有成的銷售員。他有一套海邊的大房子，還有一位美麗可人的妻子。生活美滿，事業平順，人生一步步走向巔峰。

但這一切，在一夜之間毀滅了。因為自己的過失，Tim的車與迎面開來的車相撞，妻子與對面6個人失去了生命。這7個人的名字，從此像揮之不去的幽靈，日夜折磨著Tim的良心。他極其沮喪，悔恨不已。

他決定贖罪。方式是傾盡所有，幫助另外7個人改變人生。他把海景房送給一位被家暴的女人，幫助她和孩子們開始新生活；他把肺捐給自己的弟弟，把眼角膜捐給一位盲人推銷員，把腎捐給一位冰球教練，把骨髓捐給一位黑人小孩，把肝臟捐給一位黑人女性，把心臟捐給女孩Emiliy。

這些人都擁抱了嶄新的人生，Tim卻四分五裂，不復存在。

自殺的時候，他往浴缸裡倒滿冰塊，為的是在死後保存器官。然後，他躺進去，並且放入自己最愛的箱水母。水母狠狠地蟄痛他的手臂。在瀕死的痙攣中，他給醫院打了電話，讓他們趕快來收器官。

箱水母很美，像一朵輕盈、潔白的小傘，卻飽含致命的毒素。正如Tim的良心，催促他做出美麗的贖罪行為，卻把他自己推向末路。

2. 良心，植根於對生活的熱愛。

在贖罪的過程中，Tim愛上了女孩Emily。這個患有先天性心臟病的姑娘，讓他重新感受到生活的美好。他們肩並肩坐在草地上談心，風裹著夕陽，暖暖地吹過來。他們在Emily的小庫房裡，共同欣賞她珍藏的印表機。其中一台有100歲了，Tim通宵修好了它，給了Emily一個大驚喜。

Tim自殺前一夜，兩人相擁而眠。Emily說：我希望我的尋呼機會響。（尋呼機是醫生給的，響起來說明有人為她捐心臟。）Tim說：我希望我們有個孩子。

影片中，Tim和Emily那些幸福的時刻，總有他和妻子過往的畫面閃過。這是Tim的良心在發聲：你是罪人，你害死了妻子，你不配現在的幸福。

他越熱愛生活，良心就越痛。

人沒有不犯錯的。有的人不願受良心折磨，於是捨棄了它；或者當良心發聲時，他掩耳不聽。世界清靜了，但與此同時，他不再能感受到對生活熾熱的愛。

比如，我流覽色情網站時，良心會對我說話，告訴我這是不對的。我如果不聽這個聲音，就會在色情資訊裡放縱。於是良心越來越麻木，我越來越貪戀罪中之樂，並不覺得不妥。

但我的損失是巨大的。我會越來越不能欣賞女性健康的美，對妻子的愛也將受到損害。

其實，真正動人的親密，是二人靈與肉的合一。捨棄靈魂的親密，剩下的只有空虛的肉欲，和轉眼消散的激情。

還有習慣了家暴的丈夫，習慣了說謊的職工，習慣了貪腐的官員……捨棄了良心，工作和生活更輕鬆，但愛情的柔軟、奮鬥的意義、公正的價值，都一併失去了。

良心像一個國王，給人刑罰，也給人獎賞。有人逃避刑罰，廢黜了國王，那麼他除了混亂、爭鬥和廢墟，不會得到任何獎賞。

3. 良心為什麼會殺人呢？因為人自己要做大法官，施行審判。

Tim贖罪的過程，其實也是審判的過程。在決定是否幫助一個人之前，他會詳細考察這個人的生活，瞭解周圍人的看法，以此決定這是不是一位“好人”，值不值得幫助。

這種行為讓我想起日本漫畫《死亡筆記》。高中生夜神月得到一本「死亡筆記」，只要寫上一個人的名字，那個人就會死。他用這個筆記本施行審判，把他看見的「壞人」送到陰間。

Tim的行為，本質上和夜神月是一樣的。雖然一個殺人，一個救人，但根本上都認為自己是個大法官，能判斷人的好壞，決定人的生死。

Tim以同樣的心態，判自己死刑。他像考察別人一樣，考察自己的行為，判定自己不配活，只配四分五裂而死。

但一個人真的能做到完全的公正嗎？

夜神月殺人，起初是為了所謂「正義」，但後來漸漸瘋狂，凡是阻擋他統治的人，都不能活在世上。

Tim判自己死刑，是因為過失殺人。但過失殺人非死不可嗎？在《舊約》裡，上帝為過失殺人者預備了“逃城”，讓他們可以逃到那裡，躲避報仇的人。這是因為他們不是故意殺人，按公義不至於死。

也就是說，Tim本來罪不至死。他的自殺，與其說是公義審判，不如說是出於對妻子和他人深深的愧疚。

有人指出，《七磅》的片名來自莎士比亞名劇《威尼斯商人》：沒錢還債，就要割下一磅肉。七磅肉，就是七筆難以償還的血債，象徵著無憐憫的公義、無智慧的審判。

如果沒有從上帝而來的智慧和憐憫，人做不了大法官。

Matt Redman在《Mercy（憐憫）》這首歌裡唱到：

I will kneel in the dust
我願跪拜 塵土之中
at the foot of the cross,
屈膝俯伏 十架之前
Where mercy paid for me.
施我憐憫 償我罪債

Where the wrath I deserve,
我本當受 怒火審判
It is gone, it has passed.
今已消失 都已清償
Your blood has hidden me.
因你寶血 遮我身心

上帝的智慧和憐憫，在十字架上得到了完美的展現。神的兒子耶穌自願捨棄生命，在十字架上為人贖罪，既滿足了神的公義，也流露出神對百姓深切的愛。

良心，讓我們知罪，但不給我們定罪。它催促我們快快來到十字架前面，求憐憫，得幫助，過悔改的人生。這才是良心原本的功用。

在這個意義上，良心才不成為毒藥，而是眼藥。它讓人擦亮眼睛，看見神的公義有何等威嚴，神的愛又有何等長闊高深。